南极圈里去搬砖

隐秘【06】

昨日梦魇后，谭小飞再未出现嗜睡的症状，反倒是阿宝夜里常睡的不安稳。

阿宝不爱和人交流，也没人晓得这茬子，一行人联系上了当地的向导，是个蒙古汉子名字叽里咕噜一串，谭小飞记不清，只随了大家伙管那向导叫“阿让”。

顾老爷子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大兴安岭无人区的内部，购置的行李均为专用的野外设备，谭小飞性子野念书时候也和人上山下水到处跑过，对于这些设备倒没有多觉得多新鲜。阿宝则是拿着分到的一包装备把那些东西一件件的翻出来看，还弄坏了一个小型手电。

阿让是个苦出身的，顾老爷子这单生意没有什么人愿意接，他才得了幸，能接这么大个单。他一双眼睛打量着这群要进山的人。都是衣着光鲜的小少爷似的，连那顾老爷子也是精神气十足，脑袋扬得高高的，是个上流社会里待久的人。

进山的路开始那段并不难，越野车能开的路都用车开了进去，后面换到步行才开始困难些。

这是进山的第四天了，按照阿让的说法，这一带附近有一个守山人一族的寨子。他们在阿让的带领下，直至天上的月亮都挂的高高时才寻到了那一个小寨。

寨子里没有什么年轻人，只有几个老人带着些娃娃崽。

阿让用带来的两匹马驮着的粮食药片换到了一间空屋来给大伙儿休息，在山里能有这么个歇脚的地就不错，一行人三三两两一个房间的去睡了。

阿宝和谭小飞俩滚做一团的睡在一张床上，谭小飞摸摸阿宝的头发，依旧柔软。他低头去看，只见阿宝也在看自己，目光相接，谭小飞心里一凉，阿宝这会儿除去了眼镜，他的眼映着月光凉薄无情到了骨子里。

谭小飞一瞬间觉得自己抱着的阿宝不是个活物。

接着谭小飞感到自己唇上触碰到一份柔软，他一把推开阿宝，阿宝从床上直接一咕噜的滚下，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大抵是摔疼了，阿宝没有吭声，眼睛里却泛出些泪花来。

谭小飞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过大，他晓得阿宝很喜欢自己，谭小飞如今也不怎么讨厌阿宝，只是阿宝对于他来说就和养着的一只小狗小猫似的。他喜欢抱着阿宝，喜欢去揉阿宝软乎乎的头发，可不喜欢阿宝来吻自己。

刚才那轻轻的碰触应该可以算作是吻，虽只是蜻蜓点水。

阿宝从地上站起身来，两只手的手指交错在一起，他不敢再跑上床来，怕谭小飞又要推开他。这幅样子乖巧极了，又显得可怜兮兮的。

谭小飞的心软下来，他拍拍床的示意阿宝过来。阿宝坐在床上，接着动作极其小心的躺下来，谭小飞揉揉他头发，把阿宝翻个身面朝着床外的一边。谭小飞看着阿宝毛茸茸的后脑勺满意极了，他从阿宝身后环抱住阿宝，像抱住一只娃娃熊公仔。

谭小飞的呼吸声渐渐平缓起来，阿宝睁着眼睛看窗外的月亮，他看着看着眼睛打起架，一点点闭了起来。

“梁宝晴你快点啊。”有人在叫着，阿宝猛的反应过来，接着他见到了一群穿着黄绿色衣衫的年轻人组成的科研队，一个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少年应了一声，接着跑上前去。

那个叫着阿宝的女人是这群人的领头人，她扎着俩大麻花辫子，苹果肌晒的红彤彤，她袖子卷的高高露出一截腕子，上头挂着一条坠了鱼骨的手链，她指挥着让落在后面的人跟上。

阿宝跟着科研队一点点的往前方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来。

带头的那女人叫英子，英子指了指前方的那个小寨子说道，“我们到守山人的地儿了，离我们的勘测目标又近了一步，大家加油！”

“加油！”人们叫着。

这群年轻人进入到了寨子里，却不怎么被欢迎，他们没有能分上一间屋子来落脚。年轻人们也不恼，拿着自带的包裹搭建出几个小帐篷来，三四人分到一个帐篷里。

阿宝与领头的英子还有一个瘦小的汉子分到了一个帐篷，那瘦弱汉子在第一天晚上就溜去了另一个帐篷，那儿有他定了婚的姑娘。

阿宝把自己的行李一件件的整理好，英子则是拿着一个日记本记录着。忽然一个人影窜进帐篷里，阿宝一愣，只见是个少年人，身量比阿宝高了不少，一张半大的孩子脸，大抵才十六七岁。

那人的模样就是念书时候的谭小飞模样，他穿着一件兽皮粗布的衣裳，一双黑亮的眼睛扫过阿宝和英子，最后停留在阿宝身上。

“你是守山人？”英子问道。

谭小飞点了点头，接着他又把目光移回了阿宝身上。

英子脸上露出了笑，这个小少年估计是好奇心重着，又性子野，守山人寨子里的老者已经说了不会带他们这一行人进山里去。那么这个少年若是能好好的利用一下，进山便有了可能。

谭小飞生在山里，长在山里，被英子一通说教弄的晕头转向，被套出了一堆山里的情况，还答应了英子带路进去山的深处。

第二日天微亮英子就让科研队的人开始赶路，谭小飞走在前头他习惯的山路，走的格外快，步伐轻巧极了。太阳出来，阳光穿过树木间的空隙洒下来，丝丝缕缕的金色线一般。谭小飞跳上一颗倒下的老树木头上，阳光下他就像这山里的精灵似的。

谭小飞还是喜欢看着阿宝，他在山里没有见过多少人，阿宝一张脸俏的让寨子里最好看的姐姐都能黯然，谭小飞就像所有发现了漂亮事物的少年人一样，心里一下装满了那美好。

几日带路下来，阿宝也知了谭小飞心性单纯，对于这个时常缠着自己的弟弟阿宝不再抗拒，甚至还会在每天晚上睡前给谭小飞读读他带着的那本《蜀山剑侠传》。谭小飞对于那刀光剑影的武侠世界充满了好奇，充满了向往。可惜阿宝只带了一本来，阿宝把故事讲的很慢，他算着日子，估计自己离开这片森林的时候正好可以把一本书给谭小飞念完。

英子见到阿宝这举动后，开始还叫阿宝别这样，那本小说最好也烧了，如今他们在山里还没有什么人会说。到了外头指不准要被人说什么，谭小飞不解英子的话，阿宝装作不懂。

英子懒得再管，只说晚上阿宝和谭小飞俩太闹腾，换了帐篷，留阿宝和谭小飞两人占了一个小帐篷。

昏暗的灯光下阿宝继续抱着那小说，慢悠悠的念给谭小飞听，书里的用词读起来有些古话味道，谭小飞时不时就要阿宝停下来给他讲解了情节。

“阿宝，阿宝。”是顾家小少爷的声音，阿宝睁开眼睛，自己躺在床上，顾家少爷站在边上，没有那群科研队也没有穿着一身兽皮粗布的谭小飞。

顾少气喘吁吁，他见阿宝睁开了眼睛后，说道，“谭小飞被那寨子里的一老太太揪着，那老太太死活不放人又哭又闹的哦。谭小飞不会在这山里有个老情人吧。”

顾少脸上露出个看人笑话的表情来，促狭极了，阿宝冷冷的看了顾少一眼，起身下床去，由顾少领着他去寻谭小飞。

两人走过寨子，巨大山石砌成的阶梯被雨水冲刷的平整起来，也有一些被日头晒裂，碎成一些小石块块，踩在上面会摇晃。寨子里的屋子均用的木头搭建，小小的一个个坐落在丛生的树木间。地上潮湿着，是昨夜的露水，高大的树木直至天际，树皮斑驳，树叶笼在天际，好似一片墨绿色的穹顶。

阿宝揉揉自己的头，自己晚上做的梦太奇怪了，这个寨子竟然与梦中他见到的如此相似。仿佛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一般，可回忆里自己去过雪山，到过海边，蒙古一带也来过不少次，可没有一次这样深入进大兴安岭地区，自然也没有一次来过这个守山人的寨子。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那个梦又意味着什么。

阿宝的心绪飘荡出去，然后他看见了那个顾少说的老太太，老太太两只枯槁的手还揪着谭小飞的袖子。她转过头来看见了阿宝，接着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触电似得放开了抓着谭小飞的双手，发足狂奔而逃。

阿宝站在那儿，双足像是生了根，那个老太太的手腕子上有一条手链，坠着鱼骨的坠子。

-TBC-